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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归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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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当时台海还是剑拔弩张之势,根本无从通信。没次我回家告诉娘,娘都是应了一声,就继续埋头,在不声不响地做活。

    奶奶死后,爹愈发的无法无天。村里人都忙着自家的事情,没有谁理会家长里短,地里的活早起晚睡都忙不过来,谁闲的理会。

    另一边却传来了噩耗,哥哥在越战前线牺牲了,县里领导到我家里来慰问爹娘:“周秋生同志,是党的好儿子,请你们二老节哀。”

    爹把碗和筷子都扔了,把领导赶了出去,村支书压服着爹,才没有闹大,不过哥哥的烈士抚恤金依旧是给了,过年过节,村里还都给我家添置点米面。

    娘的泪眼哭肿地再也消褪不下去,她的眼皮高高翘着,厚厚的一大坨,我带她到县城去看病,她执意不肯:“过阵子就好了。”娘总是这么回绝我。

    工作之后,忙得兜兜转。忙着结婚,忙着养孩子,忙着工作,一家三口挤在单位分的一间宿舍里,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。大约有三四年的光景吧,我也没有见过爹娘。偶尔写一两封信汇到村里,从来没收到过回信。我们那个村里子,识文断字的都早早地离开了。

    不过我还是会执意往那个单位门前绿色的邮筒里时不时塞一封信,算是慰藉我游子的挂牵吧。

    偶尔的一天,我看报纸,上面写着:“台湾当局解除戒严令,允许台湾老兵回大陆探亲。”

    我惊喜地攥着这份报纸,心想这就是娘等了一辈子的消息,终于等到了。

    妻子只当我是发神经,谔谔地说:“看份报纸吧,也把你激动成这样子。”

    我随即向领导告假,携妻带儿,回了湘西老家。

    路还是泥泞的土路,然而已经通了公共汽车。车一颠一颠,行驶在崇山峻岭之中,儿子一个劲的啼哭,妻子怎么哄也不顶事,一个劲的抱怨:“回趟老家,也要孩子遭这个罪。”

    我到了村口的时候,看见破庙已经被拆除,换上了宽敞亮堂的三间瓦房。

    孙老师依旧倚在土坯墙根儿下,晒着太阳,听着收音机。

    “孙老师。”我兴冲冲地朝着他喊道。

    “谁呀!”他耳背的厉害,声音都喑哑了。

    “我是冬生。”我扯着嗓子喊。

    “冬生呀,你回来了,回来的好,都这么大了。”孙老师笑呵呵地。

    村里人说,孙老师走资派的帽子被摘掉了,按照退休干部待遇领取养老金。然而他的妻子已经病故,所以他也没有回城。

    “住习惯了。”他对前来接他的儿子说。

    他用养老金给村里盖了新学堂,自己也翻了三间瓦房。然而,她依旧在南墙根下坐着,别人劝说他到水泥地面上更干净,他说:“习惯了,水泥地面冷森森的。”

    娘听闻村口的热闹,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娘!”我惊喜地叫着,冲着娘打招呼。

    娘半晌儿,回过神来,和我们说笑。

    “叫奶奶。”我对儿子说。

    然而儿子躲在妻子的怀里,噤若寒蝉,不敢作声,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奶奶,城里的奶奶,都是衣着鲜亮,他没见过这么敝衣敝服的奶奶。

    娘冲着他笑,他还是一脸惊惧,妻子也是颇有娇嗔的神情。

    到了屋里,爹还是依旧醉酒,他已经病怏怏了。

    “爹,你少喝点酒,伤身子。”我劝慰他说。

    “爹用得着你管,你都管不了你儿子。”爹忿忿地说。

    我明白爹是埋怨我,儿子也没有叫他一声“爷爷”。

    在家住了三五日,临走的时候,突然村外头轰隆隆作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