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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:习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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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沅州吗?”连城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,“几年前皇上诞辰之时,大淮不是为示交好,将沅州作为贺礼献给大周了吗?”

    “这么一说,我也想起了了,”枫桥托着脑袋,仔细的回想着,“那个时候,大伙儿还议论纷纷呢,说什么即便是荒无人烟的一座城池,但也好歹有偌大的一片地呢,不知为何大淮就舍得将它割给我们了。”

    “君迁子定是给了南淮什么好处,才能让他们如此心甘情愿的将沅州拱手送人。”衡止肯定的说。但给了什么好处,于大周有何危害,还无从知晓。

    “如此说来,君迁子当时运往南淮的军火木材那些东西,其实目的地都是沅州。”

    衡止点了点头,“应该不会有错,虽然不知道君迁子如此大费周章的兴建沅州城究竟是有什么目的,但他心机深重,定是有狡兔三窟的计策。这些事情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。”

    “长姐是如何得知那商队的底细的?”夫渠问。

    “一开始我也并不知道他们是君迁子的手下,只是觉得他们的行为举止有些不对劲。他们为了掩人耳目,专门招揽了些不相干的人与商队同行,我便是如此跟他们一起上路的。之前我还一直好奇,香料怎么可以混装,若当真是专贩香料的经商者,怎么会不明白不同种类的香料要隔开分装的道理。若不是真的想要运香料,那么那些香味就只是个幌子,是为了掩盖真正的货品的味道而存在的。”

    连城若有所思,夫渠也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蔺枫桥皱了皱眉头,若有所思,不过思的却是“原来香料竟还要隔开分装!”

    衡止又喝了口茶,继续说道:“虽然觉得有些蹊跷,但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,只当是些牟暴利的勾当。但后来,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君迁子一门的标识。”

    “君迁子一门的标识?是天师面具上那个特殊的符号?”连城问道。

    他们之中,只有蔺九霄和幼年时的蔺芷蘅真正见过那位天师的样子。

    蔺九霄凭着印象将那复杂的图案画了下来,连城只一眼便记下了。

    衡止清清楚楚的记得,小时候见到的天师,那种漆黑渗人的感觉让人头皮直发麻。

    “没错,他们一般是不会将那标识显露出来的。但有一天,他们正往马车上抬箱子,其中一个在抬手时无意间露出了小臂,我便是在那时看见了他的刺青。”

    和连城一样,只一眼,便能确定。

    “若是一个人,也许是潜入进来的。我又用了各种方法让其余的几个人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露出手臂,果然都看到了那个刺青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和君迁子的人一路,那可是凶险万分啊。”夫渠皱着眉,心疼的看着眼前坚强镇定的姐姐。

    虽然都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,但如今得知,心里还是不免升起了担忧之情。

    “担心什么,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这呢吗?”她笑着缓和气氛,又道“我去江南的行程,便是自此开始的。”

    怪她的这段经历实在太过跌宕起伏,说了这么久,竟现在才到正题。

    “我遇见了简闻笛。准确的说,是简闻笛在沅州城外找到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简闻笛?是那个与长姐同为‘江南四青’的才子?”夫渠惊诧,长姐去了江南竟就是因为这个人?

    “对,这个简闻笛,本名是叫李沐的。他便是太医院前任首席医官李兼大人的孙子。而李兼大人,又与我师父有些交情。”

    长姐的师父?夫渠她们毫不知情,但蔺枫桥却有些印象,好像桃花宴那天北宫楠说过,衡止是严老先生的弟子。

    “先帝太傅严崇老先生?”蔺枫桥问道。

    衡止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枫桥若有所思,“他和李兼同为辅佐过先帝的老臣,的确应当是相熟之人。”

    又想着,那天桃花宴上,李沐也应该是去了才对,但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,却不记得见过这么个人。

    衡止一眼就猜到了弟弟在想些什么,便解释道:“桃花宴上,喻子年也是去了的。”

    枫桥本来还没懂,李沐和喻子年有什么关系?

    再一想,便恍然大悟了。

    简闻笛,喻子年,还有衡止,都是“江南四青”啊,彼此之间定是见过,还有可能熟识。若是李沐去了……喻子年定能认出他就是江南的简闻笛。

    那不就露馅儿了吗!

    果然这些人想的还是要比他周到许多……

    这个李沐,连城是认得的。从前阿玕与他提起过这个人,还有意让二人结识,说什么李沐“有志有识,为同道中人”。二人还见过几次面,李沐在医学方面的天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没想到,那个医学世家出身的李家少爷,竟就是‘江南四青’之一的简闻笛。

    衡止又转头问连城:“当日桃花宴,谁去了谁没去,谁借了什么借口推脱,连城哥哥定是了然于心的吧?”

    他那么厉害,当然什么都知道。

    连城只思索了片刻,便抬头道:“当日李沐似乎借口身体抱恙。”

    衡止不满的摇了摇头,“这个李沐,借口想的也忒俗。”

    枫桥托着腮,若有所思的想着:这借口哪里俗了?

    连城想的却是另一件事:李沐是李兼的孙子?而李兼的医术……治好她的嗓子应该是不成问题吧?

    不一会儿,衡止又将一盏茶喝净了。

    不必等连城示意,便有丫鬟上来换了盏。

    依然是刚刚好的温度。

    衡止不禁想着,自己府上的下人何时都这么能干了?

    夫渠又问道,“那李沐又为何要帮长姐?可是受人之托?”

    “其实师父能收我为徒,也是李兼大人的嘱托。李沐带我去找师父的时候,身上便携着李兼大人的一封亲笔信。”

    连城挑眉,“李沐怎么会知道你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蔺府的人被天师的眼线死死盯着,根本无从得知我的下落。但若是与蔺府不相干的人,想要打听出一些踪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。”

    连城嘴角上挑,轻轻笑了笑。

    衡止知道,这个表情,说明他——很不高兴。

    但连城却并未就此多说一言,反而道:“严老先生隐居数年,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向来甚少,若是要换个身份,严先生确实是个极好的媒介。”

    衡止又喝一口茶:“青翻琴和青离笛原本都是师父的藏品,为了给我们二人换个新的身份,便赠出了。我成了严崇老先生抚养长大的弟子衡止,李沐成了老书生的儿子简闻笛。”

    连城闭了闭眼,缓缓道,“李沐身为李兼大人的孙子,按理说完全无需再去江南捏造一个‘简闻笛’的身份,他此举究竟是为何?”

    蔺芷蘅摇头:“我也不明白,他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,我却并未与他深交过。只是知道这十年间,他曾回过几次长安,而且一呆便是许久。”

    听见她说“并未深交”,连城面色便缓了些,笑得不再似刚才那般渗人了。

    “他在长安之时用的依然是李沐这个身份,”连城也在木桌上轻敲,道,“我与他有过几次来往,对此人印象颇深。他还曾托阿玕带他去了藏书阁,说是想寻些医书古籍上的资料。”

    一说到医书,衡止便突然想起来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对了,在江南的时候,简闻笛也曾拜访过几位医术精湛的大家,还有一些江湖上的炼毒师。我也觉得奇怪,若是李沐痴心医学,想要钻研,以李沐的身份去求教不是更方便些吗?而且,李家几乎世代都是太医院的人,不应与毒师之流有染。”

    连城依旧在桌角上扣着手指,一下一下敲得哒哒的清响。

    “所以说,他在江南,是用着简闻笛的身份,做了些李沐不能做的事。”

    衡止看着他敲动的手指,不自觉的笑了笑。

    那是她的习惯,幼年同她下棋之时,她总是在掌中轻轻扣着一枚棋子,然后用指关节在棋盘边上轻敲一阵。

    这是她思考的时候,不自觉地动作。

    难道习惯也是能传染的?

    衡止在蔺府当大小姐的时候,连城并没有染上这么个习惯,这么自己出去了许多年再回来,他就活的越来越像自己了?

    敲手指也是,喝茶时先要一下茶杯壁的小动作也是。

    还有上午见他吃饭的时候,是先用一只手拿着筷子,再伸出另一只手掌一托,将筷子整至平齐。

    那也是她的习惯,一个从小便被父亲说“不雅不规矩”的习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