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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6:熄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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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郑重安逃了,他要回夏娃号,回联邦,离开这鬼地方,离得越远越好。

    当他出现在自己手下面前的时候,那样惨烈的伤势直接把追过去的黑衣修士给吓懵了,事实上谁都无法想象,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他们心中强大到近乎神的元帅会被伤成这样?没有人甘心做一个手下,有人看到郑重安伤成了这样就起了异心,却没想到,受伤那么重的郑重安还能轻松制服他,并且直接将他给撕碎了吃掉进补,这一进补就引得郑重安更加疯狂,将周围的修士足足撕了十个才停下,随后他红着眼睛吩咐道:“所有人立刻返回夏娃号!”

    他们在郑重安面前依然不堪一击。

    那将元帅伤成这样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……实力越强的人越怕死,命令一下达,大家立刻执行,镇守在金瞳号废墟上的修士也俱都撤走,而给他们带来这个消息的那几个人则受了迁怒,郑重安本是想直接杀了的,要出手的时候却停了下来,他没有带走他们。

    没有郑重安的同意,这几个人都上不了战舰。

    他们走不了,夏念自然也被留了下来,几个人没见到伤势惨重的元帅,只看到黑衣修士形成的包围圈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为何所有人撤离了,只留下了他们几个?夏念眼皮一直跳,她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,另外几个人也是如此,联系总部联系不上。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头儿发生什么事情了?”

    “怕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危险,使得元帅都不得不离开,为何要抛下我们。连句话都不说。”他在军中地位不低,刚刚还立了功,实在没有这样的道理。

    “金瞳号战舰要回来了,还有那些离开堕落星海出去打猎的海盗船,如果看到这样的混乱之都,是个人都会疯的。”

    他们几个是强,杀人杀虫族都能不眨眼。但金瞳号上的那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,还有那么多重武器和机甲战士,他们也讨不了好。更何况。还有那个据说十分厉害的华锦沙和他那天才儿子。

    “妈的,先离开这里。”一伙人的头头恨恨骂道,说完之后,拿一双冷刀子一样的眼睛恶狠狠地扫了夏念一眼。

    夏念这会儿怕急了。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。难道那个女人厉害到连郑重安都对付不了?想到这里,夏念的身体瑟瑟发抖,之前心头的快意荡然无存,周围的那些尸首本是让她愉悦的,此时却让她觉得恐慌,甚至觉得有些阴风阵阵,让她心头发毛。

    刚刚那一眼让她明白自己肯定会受折磨和虐待,但此时她一刻也不想多呆。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快速离开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堕落星海深处,云长渊依旧被虫群包围。

    金蝉用神魂控zhì虫潮。

    但他隔得两界。神魂消耗肯定巨大,这时候虫群的混乱,要么是他受到外界干扰,要么就是神魂力量被两界削弱,他已经无力支撑了。

    这是她逃命的机会,同样,危险也巨大。一旦虫群失控,她会被愤怒的虫潮给彻底吞没,连点儿骨头渣子都捡不回来。

    云长渊依旧是想逃,在大量暴动的虫族眼皮底下想要钻出去,她不能往混乱之都的方向过去,虽然哪里已经几乎没有幸存者了,但常婉还在那里,金瞳号还会返航。云长渊勉强屏息凝神想要趁乱离开,只是她刚刚走出没多远,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。

    她头顶上有一只彩色巨鸟,看体型和尾羽有点儿像苍穹界的凤凰,然而这只鸟要丑得多,身上的颜色五彩斑斓鲜艳夺目,但那些颜色一块一块凸起像是全身长满彩色眼睛一样,让人头皮发麻,也不晓得是苍穹界的什么鸟跟机甲界虫族结合之后出来的怪异产物。

    虽然长得丑,实力也并不是虫群之中最厉害的,但它无疑是最敏锐,神魂强度更大的那一个。它这会儿张开翅膀,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,翅膀煽动时落下了一些彩色的粉末,让云长渊觉得周围的世界都变得五颜六色像是置身于染坊中一样,她有心想用灵气隔绝那些毒粉,然而此刻的身体没有半点儿办法,也就在这时,巨鸟忽然发出一声哀鸣,它旁边的一条蟒蛇猛地抽动尾巴将没防备的巨鸟打得重重往后飞去,击飞了大片飞禽。而那蟒蛇口中喷出一股飓风,把那些毒粉也吹散开去,云长渊虽然吸入了一些,脑子迷迷瞪瞪的,但好歹没有吸得过多,这会儿勉强还能保持住意识。

    刚刚很显然,是金蝉救了她。

    他不是要杀她的么,他不是神魂紊乱自顾不暇了么,他怎么会救她?虽然她暂时获救,但001神魂意识是初生状态还十分微弱,这会儿已经受了这毒气的影响,意识模糊暂无声息了。

    云长渊被巨鸟的毒粉影响心神,她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梦境,不对,就像是之前发生的一qiē只不过是一个噩梦,师父还是师父,师父不是金蝉,在遇到危险的时候,他总会第一时间救她,就如同往常一样。

    曾经,她全身心信任的,就那么一个人。

    多么希望是一场梦啊。

    苍穹界。

    金蝉依然是用的云卿的样貌,他一袭白衣坐在阵法之中,身体状态很不好。他的确恢fù得很快,以至于他能够再次用神魂去控zhì虫潮想要抓住云长渊,然而真到了关键时刻,他又下意识地救了她。

    看到云长渊被追杀,他面露嘲讽,嗤笑她一个元婴期修士,落到被低阶魔物追杀的地步。他不是不想杀了那魔物,只是控zhì大量的虫族对他的神魂消耗过大。而距离更远的话他所消耗的不是简单的增加,而是陡增成千上百倍,那魔物几乎没有什么意识。受到威压影响小,反应过来之后全力逃窜跑得很快,他的主要目标是云长渊,自然不会把神魂浪费在那魔物身上。

    只是他没想到的是,两界裂隙间的风暴会陡然增强。

    裂隙风暴的确是有变化的,他观察了这么多年,已经把规律摸透了七七八八。特意选了风暴稍小的时机,却没想到,还是出了意外。遇上了很难出现的风潮。两界裂隙风暴的碾压让他神魂受创,而神魂受创的结果就是,那些受他控zhì的灵兽快要压制不住了。

    他可以立刻收回神魂。他可以这么做的。那样的话,所有的灵兽将不会受他控zhì。它们都会回过神来。而回神过后的灵兽,神魂受了损伤,肯定会暴露。暴露的灵兽大军会怎么样呢?会把云长渊啃得一丝渣渣都不剩下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收回神识,难道是以前救她已经救成习惯了?

    金蝉继续的强行控zhì灵兽群,他也看着云长渊想要逃跑,只是看着她跑的时候的样子又可气又好笑。没有灵气,靠两条腿跑得小心翼翼跌跌撞撞。他教出来的徒弟,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。既然如此,去什么异世。他还以为她能在异世称王称霸了。

    简直丢人现眼!

    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跑了。虽然想救她,却也不愿意让她就此跑掉。念头脑中一闪,神魂最敏锐的巨鸟便感应到,它立刻注意到了云长渊并且不需要命令的直接发动了攻击,而这样的结果是金蝉始料未及的,他已经无力阻止了。

    裂隙的风暴在那一瞬间也陡然再增强,神魂顿时更加苦不堪言,金蝉毫不犹豫地燃了三百年寿元,只会再次压制住虫潮,让另外一只灵兽把那些毒气给弄走,他做这一qiē的时候没有半点儿犹豫,等到做完之后,自己又有些微微呆怔了。

    虽然金蝉寄生在云卿身上,但它也活了太久了,寿元真的所剩无几。这一次强行燃烧寿元,让他口角溢血,满头青丝瞬间变成了白发,苍苍白发铺洒在阵法之中,刺痛了他的眼。

    他老了。

    他很孤单。他一直很孤单。

    没有亲人,没有朋友,只有仇恨。对所有苍穹界修士的仇恨,只要是人,他都恨。其他的任何生物都能找到同类,只有他什么都没有,不对,在这一刻,他忽然意识到,他还有个徒弟。

    云卿当年对待云长渊有多好?没多好,阵法是他研究的,灵兽被驱赶往异界也是云卿最先去尝试的,他一生没收过别的徒弟,活了那么多年,比云长渊资质高的虽然少,却也并非没有,为何会选她呢?

    因为她独特的体质。

    他吞噬了云卿的元神,把云长渊宠上了天,宠得她没有经历过任何风浪,成了修真界一个人人羡慕嫉妒的元婴期女修。可他也看着她一点一点儿长大,从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变成漂亮的小姑娘,再到了难得一见的美人。

    她的成长,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。

    他恨人类修士,也恨云长渊,可两者并不相同,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,他不是真的想杀死她,他只是恨别人把她抢走。本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,千年之中都只在乎彼此,如今却硬生生的插进了两个外人,这让金蝉很不高兴,他的心态本就因为仇恨而扭曲,又被嫉妒冲昏了头脑,所以,他甚至想要杀死她和那个讨厌的孩子。

    这会儿,金蝉精神委顿的坐在阵法之中,垂头看着那满地白发,他一手捂着心口,一手伸出,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。

    风暴还在继续,云长渊还在朝另外的方向逃,那群虫族被他驱赶着往来时的方向离开,尽量与云长渊越离越远,只是看到那个身影消失,他感应到的气息越来越微弱,想要与她联系也越来越费劲,金蝉终于低了头。

    他说:“长渊,回来吧,我不杀你。”

    两界威压那么厉害,他又是半步渡劫,过去能够存活的几率渺茫,云长渊如今实力极弱。她既然能过去,想必也能回来。

    那时候云长渊已经跑远了,神魂联系十分微弱。他怕她听不到,不惜以燃烧五十年寿元的代价再次出口道:“长渊,你回来,我不杀你,有我在,苍穹可逆,无人……”他话没说完。裂隙风暴陡然加剧,以至于他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,直接溅到了白发之上。

    一袭白袍上也是点点血痕。就像是散落在雪地里的梅花瓣一样。

    与虫族神魂联系被斩断,他的神识被迫收回,受损严zhòng,使得他整个人变得格外苍老。寿元不多。容颜衰老,若继续下去,怕是没法维持这具人形。金蝉缓缓靠在石壁上,他抬目看向远方,只见远山苍翠,犹如她那两道黛眉,斜阳落入山间,恍若眉间一点朱砂。

    苍穹界修士大伤元气。这方圆千里都找不到一个活人,而他是金蝉。这附近也没有灵兽,就连蛇虫鼠蚁都看不见一只,到处都很安静,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。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,那个小姑娘恭谨地站在他面前跟他承认错误,“师父,我把药峰堂主的儿子给打了。”

    他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皮,“打了就打了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本来还有些胆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惊诧的表情,不过她没笑,而是继续结结巴巴地道:“打残了,修为都废了。”像是怕挨骂,她又飞快的补充道:“他出言不逊,还碰了我的手!”

    她小时候就很漂亮,一双眼睛跟两泓秋水一样,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,他觉得自己似乎生不起气来。

    “打得好。”他点点头道,还随手赏了她一件法宝,看着那张小脸上露出了笑容,他觉得自己心情很难得的有些不错。只不过那笑里,似乎还带着点儿别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师父你今天好像变了。”

    他眉头一挑,“变什么了?”

    “变得更好了。”

    因为在那一天,他成功的反噬了云卿,夺得了身体的控zhì权。变得更好了?他心头呵呵一笑,抬手摸了摸云长渊的头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记忆的画面定格在了那一刻,他看着远方,仿佛隔着千山万水,看着那个异界奔逃的女子一样。

    云长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她刚刚听到了金蝉的声音,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她脑海之中响起,让她本来就疼痛难忍的脑袋更像是被重锤敲了几下,“回来,杀……”云长渊隐约听到了这几个字,她没时间去思考那句话到底是什么,金蝉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只是在那之后,她又听到了一句话。

    这一句话,十分的清晰。

    “你回来,我不杀你,有我在,苍穹可逆,无人……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,无人怎样,云长渊再蠢也能猜到,有我在,苍穹可逆,无人可以伤害你。

    她不会被一个郑重安追得无路可逃,不会连养伤的灵石丹药都没有,不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,不需要瞻前顾后,没有那么多沉重的负担。她跑得太累了,堕落星海暴晒的太阳让她头晕眼花,一直逃命紧绷的神经没有松懈,她还勉强支撑着,这会儿身后没了动静,神魂威压也彻底消失,她也停了下来,回忆之前那句话,而思考的那短暂一瞬,她站在黄沙之中只感觉天旋地转,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,整个人咚的一声栽倒在地。

    她做了一个梦,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。

    很久很久很久以前,她还是个小姑娘,师父带着她飞过一座座城池,恰好遇见了魔修屠城。

    “师父,有魔修在杀人。”

    “干卿何事?”

    “不救他们吗?”

    这全天下的人死了都没什么关系。他回过头来,很自然地对着她笑了一下,“只要我们好好活着就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那魔修实力很强,我刚刚炼了仙品法器神魂疲惫,若是出手干预,他或许会有机会伤了你。”看到她不解,师父冷冷地解释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那别人都死了只有我们?会不会很冷清很孤单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,你有我,我有你。”

    她没有亲人,也不在乎有没有朋友,她那一千多年的岁月里,只有一个师父,直到神魂受损进入异界,才拥有了以往不曾有过的很多东西,她一天一天的变得温和,感受到温暖,也多了许多沉重却又无法割舍的负担。

    她后悔么?

    她不后悔,只是在听到他所说的那句话时,心中突然有些酸涩罢了。

    不管真心与否,曾经有人替她撑起了一片天,而现在,她成了那个支撑者。

    狂风卷着黄沙吹过,眨眼之间,就将地上的云长渊彻底淹没,等到风沙停歇,那一片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金瞳号接收到来自基地的求救信号的时候,战舰上的所有人都疯了。独眼眼睛赤红,神情狰狞,所有能源全部激发,以最快的速度往堕落星海赶,本来堕落星海周围的星域十分混乱,时刻要避开那些陨石虫洞等危险,需要小心翼翼的航行,但他完全顾不了那么多,横冲直撞有好几次都险些撞上,还擦上了几块残片,让金瞳号受损不小。只是没有人质疑他,大家的心都揪紧了,恨不得瞬间移动回去。

    那是他们的基地,那里有他们牵挂的家人啊。

    独眼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,他的老婆,他的孩子啊……

    常婉,常婉你不能有事啊!

    白飞脸色也不好看,不过他看到独眼情xù失控的样子,勉强安慰了几句,“应该没事的,有老大在呢。”

    对,有云长渊在。

    想到云长渊,很多人眼睛里都多了一丝光彩,因为白飞的一句话,他们有了希望。

    “对,有云长渊在呢。”

    “会没事的。”

    独眼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控zhì台上,他很想嘶吼,但那句话不曾说过口。

    “可她只有一个人!对方是郑重安!”

    他不能浇灭他们希望的火光,这也是他心中残余的一点儿微弱亮光。

    她不是一般人,有她在呢。

    云长渊是无所不能的,她,她一定可以护住基地的。

    全速前进,不顾一qiē的返航,金瞳号终于快要靠近堕落星海了,他们还在星空中,却已经可以扫描到地面的数jù了。

    看到屏幕上出现的满目疮痍,金瞳号这些走南闯北不怕死不要命的船员,都呆呆地愣在了原地,整个金瞳号内一片死寂,连一丝声音都没,连一点儿呼吸声都没,就仿佛这里面没有活物一样。

    整个混乱之都被夷为平地,而他们的家园,也早已经被抹平。

    那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,让所有人眼里心中的光,都熄灭了。(未完待续……)